沈歡的樣子，跟瘋了也差不多了。

“我下去抽根煙。”段曉輝聰明的打算避開：“你們聊。”

“段總你在更好。”女孩憔悴的臉上帶著一股倔強：“你聽聽，給我評評理。”

路易臉色沈如水：“沈歡，咱倆的事兒，有必要讓外人參與嗎？”

段曉輝一聽這話，都站起來的身體重新坐下，笑瞇瞇的，一臉無公害表情：“你們說，我給點意見，好歹我也年長你們幾歲。”

路易惱了：“有意思嗎？沈歡。”

“我也想問你呢，有意思嗎，路易？！”沈歡的聲音帶著極其輕微的顫音，仿佛剛剛哭過：“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好，不管是生活上還是事業上。當初為了幫你，我找段總，希望他再給你一次失去的面試機會。”

段總點點頭，確有其事。

“是我對不起你。”路易右手又開始用拇指摳手心：“我也不想解釋，就當我狼心狗肺吧。”

沈歡哇的一聲哭了：“我有哪兒對不起你……路易你欺人太甚……嗚嗚……你不就是覺得我市儈又急功近利嗎？我也不想啊……咱倆在一起，你性格什麽樣我最清楚……尤其在畢業後，你的無欲無求已經到了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地步，跟退休的老頭似的……這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，到處要用錢……我俗，俗不可耐行了吧……可是你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去想？A市房價多少？消費能力又怎樣？你這樣安於現狀，我們的未來又在哪裏？別說房子，到時候連婚都不敢結，孩子都不敢生……我是個女人，我也希望有一天，你在達耀或者別的公司，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和豐厚穩定的收入，那我回家安心相夫教子，我沒野心，真的……你才二十一歲，看看你自己，活得一板一眼跟四十一似的，你要面子我不要行了吧……”

路易的臉漲的通紅，偏生那些話句句屬實，他連反駁都說不出。

段曉輝點點頭，表情很認真，完全沒有調侃之意：“沈歡我覺得你說的對。”

沈歡得到肯定，更委屈了：“段總你是知道的，從頭到尾，我真的希望路易能越走越好……”

段曉輝補了一句：“不過小路也挺有良心的，知道自己的問題，所以決定不再拖累你。”

沈歡：“……”

路易看了段曉輝一眼，思忖了片刻：“沈歡，我承認你說的那些毛病，可是我真的沒法改。我不是故意氣你，早在你第一次說，我就反思過。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，我確實做不到職場上那種左右逢源如魚得水的結果，這也註定了我這輩子就是個碌碌無為的小人物，賺一份微薄的薪水，可能只夠養活自己……沈歡，我不能再耽誤你了，真的，肺腑之言。”

沈歡又受刺激了，幾乎口不擇言：“你胡扯！你這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，要是像你說的，不想耽誤我，你幹嘛要睡我？”

這句話一出，房間裏幾個人臉色都變了。

正掏煙的段總手指一哆嗦，香煙掉到了地上。

“沈歡。”路易已經無力吐槽了，一張俊臉脹成豬肝色：“我道歉，我當時腦子被驢踢了。”

段總幽幽的加了一句：“真睡了？”

沈歡淚汪汪的搖頭：“沒睡成……”

詭異的氣氛已經跑偏的不像個樣子了。路易都不知道怎麽接下去，一臉生無可戀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。

段曉輝表情扭曲著，誰都不知道這副猙獰的走向目的何在。直到段總忍無可忍，撲哧一聲失笑：“對不起對不起，你們繼續別管我……”

沈歡又羞又氣，腦子都昏了：“我不管！我不分！路易你別想這麽甩了我！就算你不舉，我也認了！”

又一磅炸-彈襲來，震得小七樓搖搖欲墜幾乎坍塌。

段總意味深長的瞄了路易一眼，瞄的少年如坐針氈，臉如紅布。

“沈歡。”段總看夠了，慢吞吞的開口：“路易喊我一聲哥，我也就倚老賣老托個大。”

少年翻他哥個白眼，側過臉去不吱聲。

“你倆這事兒吧，我說句公道話。路易做的確實不地道，不是個東西。”段大哥話鋒一轉：“可是你也說了，他才二十一歲，誰年少的時候，沒幹過幾件蠢事呢？就那種一拍腦子被驢踢了的決定……至於結果，萬幸沒成，這對你一個女孩子是好事。沈歡你的性格要強，凡事喜歡爭第一，我說的對嗎？”

沈歡點點頭，抹眼淚。

“所以眼下，你對路易的執著，更多的是覺得自己咽不下這口氣。你問心無愧，對男朋友盡心盡力，結果男朋友居然提出分手。”

沈歡哽咽了，段曉輝這話說中她的心坎，簡直瞬間戳心。

“可是你想過以後嗎？”段大灰狼循循善誘，有理有據：“女孩子的青春那麽短，短的讓你焦慮，生怕路易這麽溫吞下去，你們兩個在A市連生存都成問題。這就是癥結所在啊。退一萬步講，你們兩個繼續相處，然後結婚。房子怎麽辦？回去跟父母要錢付首付，每月還貸？好，我們算一下。你和路易都工作，就算過兩三年後分別漲工資，我們算家庭月收入一萬，差不多吧？好……A市的房子，不管是這裏還是郊區，新房還是二手房，目前幾乎沒有每月低於兩萬每平方的吧？我們算房價不漲，持平……兩三年後，一套七十平方的小戶型，也要一百四十萬，加上裝修家具家電，起碼一百六十萬對嗎……好，貸款。首付百分之三十，四十二萬，貸款一百萬，三十年還清，我算算……商業貸款4.9，每月五千多……”

沈歡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崇拜來形容了：“段總，這個……這個你也懂……”

段總很謙虛：“貸款這塊兒我還真知道一點。接著算。你看，一個家庭超過一半的收入要還給銀行，整整三十年，不能生病不能辭職不能請假……還有生活費。這點我確實不是太清楚。沈歡你知道嗎？一個家庭一個月的基本開支？水電煤氣電話費吃穿用度。不知道？……好吧，算節省點，三千塊……將近九千沒了。剩下一千……對了，以後總還要生小孩吧？據我所知，養小孩成本可是高很多，聽我助理說，他兒子上的什麽英語早教，一年一萬多……還有，你們倆的父母都在外地對嗎？家裏都是獨生子女？以後父母老了，贍養問題怎麽辦？養老院嗎？不好意思，養老院也要花錢……老人年紀大了，身體也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，做兒女的不可能不管，又是一筆錢……”

“段總你別說了。”沈歡幽幽的，目光呆滯：“我聽著很想去死一死……”

段總語重心長的點點頭：“一般人誰聽誰想死……小沈，你還年輕，還這麽聰明，你該知道，只有愛情沒有面包，日子過不下去的。你這麽喜歡路易，如果二十年後有一天，你們為了生計發愁，你回頭來埋怨他的不上進，他再怨懟你的不理解，生生成了怨偶……”

沈歡打個寒顫，看看路易又看看段總，咬唇：“我懂了……可是，段總，不是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？”

段總若無其事的笑：“佛家也說了，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。早點在殘酷的面前醒過來，總比晚點好。你說呢，沈歡？”

沈歡離開的時候平靜了很多。她看了看路易，眼底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決絕：“抱歉，路易，我剛才太沖動了。”

路易搖搖頭，在舌燦蓮花的段總面前，頭一次覺得自己完全不會說話。

沈歡眼底浮著淚花：“在一起這兩年，我知道我的要強也給你造成了困擾，對不起……當初我是因為你才留在A市……過段時間，我可能就回去了，我父母畢竟只有我一個女兒……路易你要好好的……”

沈歡抽了抽鼻子，又看向段曉輝，誠心誠意的：“謝謝段總今天的開導。我看出來你是認真對路易好的，這家夥軸，清高又較真……以後，就拜托你了。”

路易：“……”

段總：“放心。”

沈歡一走，房間的空氣再度發生變化。

路易等段曉輝開口，等了半天未果，慢吞吞的來了一句：“我怎麽原來沒發現你這麽有才呢？”

“你沒發現的還多呢，”段曉輝很想伸手揉揉他的頭發，想了想還是沒有輕舉妄動：“歡迎慢慢發掘增加了解。”

空氣中有種慢慢拉緊的張力，很微妙。

段曉輝有點緊張：“小易，你那天說了很多話……你還記得嗎？”

“不記得。”路易回答的很幹脆：“發高燒說的胡話，當不得真。”

“喝多了，發高燒……小易你身體裏住著另外一個分裂人格嗎？”段曉輝看到少年身體不自然的緊繃，也不忍再逼他：“跟我在一起吧，我照顧你。”

路易撇他一眼：“剛才跟沈歡不是說的很好嗎？”

“我沒她那些問題。”段曉輝理直氣壯：“我養你不成問題。”

話音剛落路易的臉色就變了，段曉輝恨不得抽自己嘴巴。

“段總隨便包養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。我這人不識擡舉，沒什麽興趣被包，段總請回吧。”

段總苦笑：“我包什麽呀我包，是誰前兩天甩給我兩百塊的？”

路易眉毛擰了擰，撲哧失笑：“你還要不要？”

“你敢給我就敢要。”段曉輝發現自己也是沒什麽節操沒什麽臉皮，只要對方笑一笑，自己就敢順桿爬，什麽不要臉的話都敢說：“我給你包。”

“包不起。”路易收起笑模樣，擡眼看著段曉輝，眼底有絲神情他看不懂，壓抑的很深：“我跟沈歡分了，不是因為你，也不代表我就要跟你談。你怎麽看待我們的關系我管不了，我是這樣想的。”路易歪著腦袋，抓了抓極短的頭發：“除了你，我沒跟別的男人發生過關系。那天晚上……我想我不排斥你的身體。以後如果有需求，我們可以約一下彼此時間，其他互不幹擾……如果一方有了合適的對象，另一方無條件退出。”

“你把我當炮-友？”段總臉色黑的像鍋底：“你就這麽定義我們的關系？”

“有什麽不對嗎？”路易挑眉，一臉老練的表情配上他減齡的模樣，說不出的違和：“我記得你說過，這個圈子都這樣，合則聚不合則散。我不算這個圈子裏的……算半個吧，遵守規則應該是基本吧。”

段總徹底無語了。

【9.9 跟沈歡分了。還是沒避開。既然避不開，就自己掌握主動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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